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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史上最绝望的情人节(死)

十二 史上最绝望的情人节(死)

时间稍微回溯到数分钟前,圣德学院的急件才刚传到黄尚这里的时候。

七大魔法都市之一,天都昆仑。

一座雕栏玉砌檐牙高啄的恢弘宫殿中,一只幼女正和一位老人争执着什么。

“盟主,万万使不得,你才刚继承力量没几个月,在完全掌握前使用能力会有无法确定的风险,魔力衰退事小,严重的话就此昏迷数年都是可能的!还是全部交我盟的年轻人去战斗吧。”老人一副私塾先生的打扮,双手相交藏于袖中,躬身劝阻道。

“右护法爷爷,您是不是觉得,我们同盟会人多得是,牺牲几个年轻魔法师不要紧,但是不能一日没有盟主坐镇?”幼女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老成的语气。她看上去只有十岁不到,留着一条粗粗的麻花辫,靠近末端五分之一处用红丝带系上了4颗亮闪闪的宝珠,身批一件用金丝银线绣有数种神兽图案的红袍,脚上则蹬一双儿童式的虎头鞋,完全就是个略带土气的可爱小女孩打扮。然而,她挺拔的站姿和专注的神色却让人无法把她看做一般孩童。

“老夫并没有那么想。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盟不可一日无主,年轻人的生命固然宝贵,但他们也必是不愿意盟主去冒这番风险。此事并非一定需要盟主出手的重大危机,受到爱之贤者祝福之后,光靠年轻人们也足以挺过今次情人劫。”右护法坦然答道。

“挺是能挺过,但恐怕会牺牲不少人吧。如果我今日不出手,那么同盟会还要我这个盟主做什么?我又有何资格继承历任先代们传承至今的星火?我是郁咅関所有魔法师的守护者,而不是被守护的存在!我并非无谋送命,仅是冒着点可能昏迷的小危险,这都要退缩的话,我不如就此选出下一任盟主后直接自裁的好。”幼女微笑着说着些很恐怖的话。

“这可不是什么小危险,如果盟主昏迷的消息走漏给那两个组织,引他们合力举兵来攻,只靠老夫和左护法怕是无法保得同盟会周全,那才是真的对不起历任先代们!那将是同盟会之不幸,亦是中华所有魔法师之不幸!”右护法老先生也丝毫不退让,道:“如果盟主实在不放心,不如让老夫出马吧。”

“右护法爷爷年事已高,让您出马才真是要折煞我呢。既然如此,只要不走漏消息不就好了?我郁咅関虽只历七十余载风雨,但即使当年与圣德学院一战也依然得以传承下来,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岂会于这等小事上出纰漏?再者说,出入天都者都要经过严密审查,有何可惧?”

“若放在五六年前,老夫也不会担心走漏任何消息,可是如今有了南宫谅这么个人物,只要被他潜入天都一次我盟的所有秘密就都可能会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不可不防!”

“我知道您一直忌惮他,但也不必如此畏手畏脚!况且,那一切的前提是我真的会昏迷。现在这个局势,我只需出两三成力即可轻松消灭晚上最后一波豹变者,昏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爷爷休再阻我。”幼女说罢,便直接要往殿外走去。

右护法还想再说些什么,一名庶务打扮者急匆匆冲了进来,递上一纸文书,道:“盟主大人,右护法大人!黄尚大人告急!”

幼女立刻一脸肃容地冲出宫殿,右护法接过文书快速扫了眼,也无奈地摇摇头追了上去。他明白,到了这个地步,再不让她出手反而会遭外界怀疑。

“郁咅関要用星火了。”南丁格尔快步走入学生会主席办公室汇报道。

“太好了,我可以少干三分之一的活。”主席一脸宽慰,仿佛有人刚还了他一大笔钱,“真得好好谢谢他们这任盟主。”

“那你就快点把剩下的三分之二解决掉!”商鞅斥道。

“小商你这么凶我怎么睡得着呀……”主席向上拉了拉被子假装被吓坏一样盖住半张脸道。

“你平时不是瞬间就能睡着的么,怎么关键时刻总是掉链子!”商鞅怒吼道。

“没办法我紧张嘛,你唱首摇篮曲来听听我说不定就睡得着了。”主席满怀期待地眨巴着眼睛道。

一阵沉默。

“就唱上次那首。”

一阵可以杀死人的沉默。

南丁格尔知趣地默默退了出去。

商鞅带着被车裂的表情,嘴唇都咬出血来,最终还是艰难地从嗓子眼挤出一段颤巍巍的歌声:“雪绒花,雪绒花……”

“天鹅座的冰河!”两道寒气附于艾莉丝双脚上,狠狠踢向了一只种马怪。她未来得及观察这一攻击的效果就又转身攻向另一只豹变者,还没看清那是只什么怪便又冲向了再下一个对手对其猛攻,“可恶啊,为什么还不停有新的怪物出现!”

“因、因为宿主精神力强弱有别,精神崩溃所需的时间不一样,所以估计刚才的大规模越狱后数小时内都会不停有豹变发生……”她附近的一名魔法师也一边和复数只怪物缠斗着一边回答道。

“不是在问你这个啊!我是在说我们到底还要打到什么时候啊!根本打不完!”

“坚持住!坚持到盟主出手就行了!盟主攻击一到就都结束了!”

“不用像之前那样一边计算魔力消耗一边打了,在星火到来前的数分钟内把魔力全部用光也不要紧!”收到紧急通知后的白徵果断对所有部下下令道。其实当中早就有魔法师忘记了计算魔力开始发疯一样地攻向怪物们,但那只是绝望中最后的反扑罢了;而现在,他们眼中却透露出一丝希望,支撑他们战斗的不再是疯狂而是勇气。

白徵本人也终于卸下了所有包袱,她嫣然一笑,赤红的双瞳中透出狂气,带着满地的银锥腾空而起,化作数道巨大的银色龙卷向着怪物的海洋席卷而去。

“嗷呜呜嗷嗷嗷嗷嗷嗷嗷!”一匹蓝紫色毛发的狼人用它缠着电光的爪子撕裂了一整排豹变者后,怒吼着踏风而行扑向下一批猎物。

“那、那怪物是什么啊!为什么豹变者之间会互相残杀!”一名用光魔力的新人魔法师坐在地上颤抖着手指问道。

“嘿嘿,菜鸟,从来没见过吧!那是赤角大人和他的魔狼融合后的魔人!”一旁正护着他战斗的前辈颇为自得地回答道。

“什、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有魔法可以和魔兽融合啊!难道是赤角大人的梦幻境?”

“你别什么没听过的魔法都往梦幻境扯,那不是好习惯!不过,召唤系魔法本来就没几个人有机会学,融合魔法又是召唤魔法里使用条件比较苛刻的,你个菜鸟不知道也不能怪你没见识。”

“那赤角大人为什么不早点用?可以少死不少人吧……”

“早点用?早点用把魔力用枯竭掉,之后再出现的怪物你来收拾?赤角大人可是镇守着整个南部地区,身负重任,要不是知道盟主会出手哪里敢放心地全力以赴用这种不计后果的打法!”

“也是……嘿,盟主要出手了……刚成为正职魔法师就能看到盟主出手,我真是运气太好了……”之前还满面愁容的新人魔法师此时竟开始傻笑起来,似乎忘记了自己才在鬼门关走过几遭并且现在也还未离开门口太远。

“那盟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面对佐伊的疑问温歆只是心不在焉地答了句:“不清楚。”

倒是一旁的伊薇特兴高采烈地用力举手道:“我知道我知道!网上有好多传闻的,温歆你没看过么?”

“都说是传闻了,谁知道真的假的……”温歆不以为然地回了句,就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

“都有什么传闻?”

“按照最可靠的说法,郁咅関是在上个世纪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或之后成立的。因为政魔分离的存在,当时的魔法界并没有像世俗那样参与到这场战争里,然而凡事都有特例……”

“等一下,政魔分离是什么?”佐伊打断道。

“诶?哦,对哦!佐伊那个时代还没有这回事呢!怎么办,这段历史说起来好长好长的……”伊薇特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道,“嗯,简而言之,曾经有过一段时期,不仅是越狱者,就连魔法师也都是圣德学院的排除对象,他们将魔法师定义为窃取神之造物权柄的不敬者而捕杀。欧洲历史上著名的魔女审判就是发生在那个时期的,只不过魔女审判这事本身世俗权势方面的原因影响更大些。后来,魔法界和圣德学院之间达成了一个协议,两者就解除了敌对关系。在这一协议中,魔法师们受到了三条约束:其一,要隐瞒魔法的存在不得暴露于世人;其二,要接受圣德学院委托的任务,圣德学院会支付相应的报酬;其三,魔法师不得用魔法干涉世俗政治事务。这第三条约束就被称作‘政魔分离’,违背者会遭到圣德学院的全力追杀,严重者甚至会被株连九族。”

佐伊一边不住点头一边认真听着伊薇特的解说。

“约定达成之后几百年来,由于魔法界的主流势力都严格遵守着这三个约束,导致魔法师们普遍对于世俗政权的认同感非常低,就算不害怕违背‘政魔分离’所带来的惩罚,也鲜有人会去关心世俗政治。但就像之前说的,特例是存在的,郁咅関的盟主便是这样一个特例。”伊薇特煞有介事地竖起一根手指道,“抗日战争时期,当时中国的魔法师们大多抱着事不关己的心态,一边和外国魔法师积极交流一边享受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当然,外国的魔法师们也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战争上,全都只顾着魔法界自身的各种勾心斗角、利益纠纷。这时候登场的就是那位盟主了。

“当时尚年轻的盟主对于其他人那种不知民间疾苦的行为深恶痛绝,而对于他们以‘政魔分离’作为自身不作为的借口更是恨之入骨。但他最最痛恨的,却是同样因为‘政魔分离’而不敢去一气屠光侵略军的自己。

“这样的他在痛苦与绝望中苦苦徘徊之后,终于意识到‘政魔分离’中存在着一个所有魔法师都会忽视的细节,‘魔法师不得用魔法干涉世俗政治事务’——换言之,不用魔法就可以了。之所以会被忽视,是因为但凡享受过魔法的力量与便利,就不可能有人会愿意放弃使用魔法。

“然而,想通了这一点的他却感觉今后的道路全都被点亮了一般豁然开朗,他迅速组织起了魔法界和他志同道合的十几名年轻人,尽管受到了害怕被株连的亲友们的屡次阻挠,他们还是在一片诅咒与哭骂声中抛弃掉了自身在魔法界的地位与前途,以及所有的亲情和友情,成为了抗日战争中的普通士兵勇赴战场。作为魔法师的他们本可以高枕无忧享受最好的生活,却以自己的肉身义无返顾地投入到了保卫祖国的反侵略战争中,就和当年无数的爱国战士们一样。这十几个人的小团体便是如今魔法界三大组织之一东方术士同盟会郁咅関的前身。”

佐伊意犹未尽地看着停下来喝了口红牛的伊薇特,良久才发现她已经讲完了,“只有这么点?后面的呢?这不是才刚到最精彩的地方么!”

“后面的我也不知道呀,”伊薇特摊摊手道,“前面这些是公认可信的,后面就有好多版本了。有的说他们成为了青史留名的高级将领,假死后回归魔法界建立了郁咅関;还有的说他们最后在某次异常危急的战役中为了保护战友们忍不住使用了魔法,触怒圣德学院,最后只有盟主一人在炼狱七王的围杀中幸存下来。就像温歆说的那样,根本没办法判断哪个才是真的,估计只有郁咅関高层才知道真相吧。甚至经常有人发帖说郁咅関的初代盟主早就死了的呢,毕竟他已经十几年没有出世了,不过今天他出手之后这种谣言就会不攻自破了吧。”

“原来是这样……但那就有点奇怪了,为什么这么厉害的传奇人物突然就要出手了?”佐伊低头沉吟着,突然发现有哪里不对,猛地惊觉起来四处张望道,“咦,温歆人呢?”

苍蒙的雨幕里,只留下了佐伊和伊薇特两人的身影,而温歆早已不知所踪。

这两人能如此悠闲地在这里聊天,全是因为黄浦区内所有豹变者都刚出现不久就被秋紫绘清理掉了。而他们知晓大规模越狱事件的发生,明白为何连世界最强的魔法师都不得不出马,则要等一分钟后伊薇特打开魔信的时候了。

上海市,黄浦区,无人问津的陋巷深处。

“虽然我猜到事情不妙,结果居然有这么多亡魂越狱么……简直就像狂欢一样……不过,紫绘的魔力不够了倒是和我的估算一致。”温歆站在这条堆满垃圾的小巷里通过耳机话筒和比琳达交谈着。

“温歆大人明鉴……本来只考虑晚上的一波那还没太大问题,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大规模越狱,上海的战斗力已经显得不足了……”比琳达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

“别担心,只要我去死个几千次就都解决了。”温歆苦笑道。

比琳达沉默了一会儿,才不由有些哽咽地开口道:“……对不起,温歆哥哥……如果我也能像艾莉丝一样派上用场的话……”

“别钻牛角尖,你最近才刚治好病开始学魔法,艾莉丝可是已经被混蛋会长训练一年了。”温歆忙宽慰起比琳达来,“再说啦,就算我这样的死宅偶尔也会想在后辈面前耍耍帅的,你就好好看着我奋战的英姿吧。虽然大概只能看到一团糊。”

“……您真是,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比琳达有些破涕为笑地说,“那么,祝您武运昌隆……不,祝您少死几次哦。”

“对对,就是要这种精神!”温歆大笑着停止了通话,表情转瞬沉寂下来叹了口气。

东西南北,四面八方,目之所及,不断又有新的豹变怪物咆哮着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

新疆,昆仑山脉,公格尔峰上方百米处。

一轮魔法阵突兀浮现,郁咅関的右护法和盟主一老一少从中飞出。

幼女悲悯地俯视着脚下壮丽的山河,手心相对举于胸前,其中似有光辉点点。

“梦幻境发动!星火燎原!”

与此同时。

天堂界,圣德学院,学生会主席办公室。

在商鞅看着垃圾般的眼神下,学生会主席一脸惬意地卧于床榻上。

他双目紧闭胸部均匀起伏,一副已然安眠的样子,嘴中飘出了梦呓般的呢喃:

“梦幻境……发动……卧龙……”

温歆垂着眼睑露出一副死鱼相,不耐烦地扫视了圈四周的怪物们。

诶……果然被混蛋会长算计了……我就说嘛,既然拥有能看穿人内心性格的能力,他怎么会天真地以为硬把我拖进公会当个线人就能培养出什么对魔法的兴趣?我可是一心向宅对三次元的魔法没有任何期待啊。现在才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对公会的其他成员产生感情,让我逐渐将他们视为自己的伙伴、自己的朋友。那么,一旦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虽然混蛋会长的死活我是怎么样都无所谓啦,但我却不可能对紫绘她们见死不救……简直是为我的性格量身定做的陷阱呢……

温歆这样想着,无奈地迈出步伐,但当其脚步落地时,却发出了坚定的声响。

“梦幻境发动,……”

这一瞬间,被后世魔法师们心怀敬畏地赞誉为有史以来最可怕的十个梦幻境的其中三个,一同露出了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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